回国奔丧
蒋继平
1998年快要到年底的时候，有一天夜里，我做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梦。在梦里，我梦到了小时候住过的老家的房子的屋顶塌下来了。第二天，我的心情很不好。
我前几年也做过同样的梦。第一次做到这样的梦后，爷爷就过世了。第二次做到这样的梦，是奶奶过世了。查查老皇历，说“正堂倒陷家主凶”。这与我的梦似乎很贴切。
所以，这次我担心父亲的健康会不会有问题。因为，爷爷奶奶过世后，家中父亲就是“家主”了。 更为奇怪的事，第二天夜里我又作了一个很不好的梦。我梦到自己急匆匆地赶回家，可是快到家时，在村口看到很多小孩和熟人，还有母亲在等待我的到来，就是没有父亲。
果然，第三天，我就接到小弟弟打来的紧急电话，说父亲病得非常严重，要我尽量回国一趟。
由于有这两个梦在前，我知道问题的严重性。当天就到最近的飞机场订了第二天一早的飞机票，同时到超市买了一些美国货作为回国时的一些礼物。
因为我当时的身份证是绿卡，加上中国的有效护照，所以，进出中美两国间很方便，任何时候都可以来去自由， 用不着签证这道费时的手续。
不过，由于是紧急情况下订飞机票，飞机票的价格很高。我花了大约1400美元买到了一张从旧金山到上海的回程机票。这已经算是航空公司给我的特殊优惠了。
令我感到终身遗憾的是， 我还是晚了一步，在到达上海机场时，被告知父亲已经过世。
到达父亲的灵前，趴在父亲的遗体旁边，我是多么的悲痛，那真是出于内心的悲哀。一方面为父亲的离世，另一方面为自己的处境。由于种种原因，我与父亲在他生前没有好好的沟通，自从我高中毕业，我一直一个人在外闯荡。父母亲对我的真实处境很少知道。
不知道是什么原因，就在我悲痛地哭喊着父亲的时候，父亲的遗体和下面的床板不停地抖动起来。这种抖动是非常明显的。我当时在心里想，一定是父亲的灵魂还没有走远，他已经升天的灵魂知道了这一切，这种抖动是对我的心意的一种回应。
按照老家的风俗习惯，儿子们必须为父亲守灵。当时正是寒冬季节，而守灵时大门必须开着。我就睡着父亲的遗体旁边的地上，整夜的经受着从大门吹进来的冷风。那真是可以用全身冰凉来形容， 因为不但身体的外表感觉到冷，而且内心也是一片冰凉。
为了弥补在父亲生前没有尽到孝道的缺憾（这里指没有在身边提供服侍，在经济上，我是他所有子女中提供最多的），同时，我也知道父亲的个性是特别爱面子，所以，我对兄弟妹妹们说，一定要把父亲的葬礼办得体面一些。
兄弟妹妹按照我的意见，就认认真真地规划了一些活动。连续几天在家门口放电影免费招待乡亲们，并请来一个鼓乐队专门拉唱了几天。还要每天摆上几桌酒席招待亲朋和乡亲们。
因为我一直生活在国外，对当时家乡的实际情况确实了解得不多。 当我的兄弟们告许我，酒席上的菜必须是上档次的，比如说鱼，不是一般的鱼就可以上酒席的，必须是某某品种的鱼才行。我当时听了后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。我心里想，我在美国总是想方设法买最便宜的食物来充饥，想不到，家乡的生活水平比我在美国的要高得多，至少他们的要求要高得多。
后来的事实也证明兄弟的说法，由于风声传了出去，有好多来自外地的游民，知道我是来自美国，就借机在父亲真正下葬的路上拦着我，非要我交给他们钱才肯让路给我。
父亲的葬礼办完后，兄弟们算了一笔账，一共花去三万六千多元人民币。这在当时的农村，可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。因为是我提出要办的像样一些，所以，我让四个兄弟每人出一千人民币，以表示一下他们各自的孝心，乘余的三万多元由我一个人来承担。
父亲一辈子是农民，生前没有多少私人积蓄，除了留给母亲的一份家产外，在他的私人遗产中，一共只有7千元人民币。我们兄弟妹妹六个人，每人分得1200元。这样的话，兄弟们没有因为父亲的葬礼而造成经济上的负担。
这次回国举办父亲的葬礼，一共花去我大约五万人民币（包括飞机票和一些礼物之类的开销），这在当时，我可以在一个当地的乡镇上买一套房子了。
我的这种做法，兄弟们可能并不领情，可是，我觉得，在天上的父亲一定是领情的。 这是因为，自从父亲升天后，我在许多关键时刻，都会逢凶化吉，好像总是得到父亲的在天之灵的有效保护。
我想，父亲生前对我在外面的奋斗历程并不清楚，在他升天后，知道了我的真实处境后，也为弥补他生前没有很好地提供给我有力的支持而重新努力。
今天，父亲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很欣慰。 这是因为他的名字也和世界上许多最有影响力的人一起同著名册，流传全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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